2015-11 何不歸去

 

哥兒姊妹吉祥:

過年期間欣賞了許多客家節目, 讓我特別感動的是, 訪問海外打拼有成的客家鄉親, 長年兩地奔波, 三四處相思. 到了交棒的年齡, 都想著, 計劃著落葉歸根, 回歸故鄉土地, 幸運的還可以與年邁爺娘晨昏定省. 一般的至少也能回到兒時熟悉的土地, 與舊日鄰里相借問.

這一關, 似乎對於長年出外遠行的人來說, 都會是很難心安的挑戰?

然而是否回到出生與成長的地方, 就能夠斬斷長年漂泊的鄉愁?

以我的淺見, 落葉歸根的作為, 是無法斬斷鄉愁, 取得心安的. 金剛經上討論過的, 如何降伏我心, 恐怕才是異鄉游子的中年後功課啊!

2006年與妻從洛城搬回故鄉, 雖然老家空盪著, 卻因為久無人居, 設施都不全, 仍住在平鎮的公寓裡. 父母已仙逝多年, 年輕近兩輪的岳父母仍健在, 天天返回楊梅問安閒聊, 三不五時還相偕出遊餐敘, 倒也算是有福之人. 小社區叫 [里仁為美], 我喜歡其間的寧靜, 附近有平鎮高中運動場, 還有縣立圖書館 , 音樂廳, 已經是我的天堂啦!  但是育樂街地處邊闢, 購物不便, 妻深以為苦. 五年前搬來中壢市政府, 與 Sogo 百貨為鄰, 兩年前岳父成仙後, 岳母每星期都會招呼家裡婦女前來走動, 於是此間就成為真正的 [里仁為美] 了.

我夫妻倆在海外, 除了女兒, 兒子一雙, 均已成家育子外, 並無經營事業, 年紀也不歲資深, 本說不上是 [落葉歸根], 但是十餘年的美西生活, 回到故鄉, 除家人外, 真有 [人物皆非] 的感慨. 楊梅是小地方, 但是在幾十年房地產大多頭的瘋狂年代, 家鄉已經建設成櫛比鱗次的公寓大樓之鄉, 昔日的田疇, 竹林, 池塘, 山林, 都幾乎已經不見蹤影, 整條大成路的店面, 生意好得很, 但是五分之四的店東, 都是不認識的外地人, 甚至來排隊購物的人客, 也都是外國移工居多? 你說這兒時熟悉的拱型廊亭下, 還能響起夜深人靜時, 親切的木屐腳步聲嗎? 雖然我自認 [心如止水], 仍可以憑空想像舊日溫馨的另一種繁華時光. 但是妻呢? 或許只能開車往來於中壢楊梅之間的高速路上, 腦海裡沒有思念過去的空間, 時間也只剩下往來於 [佳瑪] 生活館與老市場之間的片刻存在吧?

我才深深了解到, 有一種人是沒有鄉愁的, 這種人是佔有地表上的百分之九十, 為了斬斷鄉愁而想到落葉歸根的, 似乎成為稀有品類?

在客家電視台上, 我看到一位在大陸經營得十分成功的企業家, 不但把苗栗老家的三合院翻新, 供著祖宗祠堂. 還在老屋邊上的田地裡, 興建一座美輪美奐的新式樓房, 修了一條便道, 直通交流幹線. 說是要當作大陸生意夥伴來台旅遊時的招待所.

同樣是客家電視台的報導, 有一位在菲律賓經營紡織成功的女企業家, 說正在準備把事業交給年輕一代來掌舵, 自己與先生就往來於台菲兩地之間, 多些時間在老家好好地陪老人家過上幾年, 還感慨地說兒孫兩代人, 似乎都已經落地生根, 長年的生活歷練已經把異鄉變成年輕人的故鄉. 逐漸逐漸地就成為華僑了…

還是客家電視台的 [作客他鄉], 女主持人遠訪南美阿根廷火地島最南端的烏蘇懷雅 Ushuaia 市, 已經在極圈裡, 是地球南境的最遠人類都市.  那裏一萬六千住民裡, 居然有兩家客家鄉親, 是 1987年前後遷去的連襟. 經營超市有成, 但是已經把極地天堂, 怡然自得的當作第二故鄉. 半年永晝, 半年永夜的大地奇蹟式生活, 似乎把鄉愁也凍在萬年冰原裡?

我依稀的感受到, 心若能止於靜, 哪裡都可以是家鄉, 反之, 即使回到了故鄉, 一定也不能適應, 歷經四五十年成長, 開發, 巨變的故鄉.

直教落葉歸根的異鄉遊子, 呼天地不應啊! 縱有滿腹鄉愁歸不去, 徒呼奈何?

也有歸鄉客, 陡然發現人非景遷的兒時家園, 決心投入義工行列, 積極奉獻新社會, 漸漸把原鄉活出了第二故鄉, 這種浴火鳳凰般的心路歷程, 更是值得學習的另類鄉愁解藥啊!

遍布全球各地的六千萬鄉親, 許多已經在異鄉生活了幾代人, 若以三四十年可以改變一個鄉土的人文, 那麼盡心奉獻居留的所在地, 把異鄉活成了故鄉的精彩, 那才是安身立命, 又足以寄託心靈的正確哲學吧! 或許降伏思鄉的心, 正是切斷 [何不歸去] 的文青式激情的良方啊! 無論身在何處, 都能融入當地, 盡心奮鬥, 累積了足夠資源, 處在世界一村莊, 天涯若比鄰的科技現代, 故鄉, 他鄉已經失去了界限.

能夠隨著身心與共的文化傳統, 才是心靈的故鄉啊!

再度遠離鄉關, 卻惹來鄉愁的跳蚤? 非也! 春節期間在家看節目積累的話題, 這是第一個, 就此交代了, 請分享!

敬頌  健康快樂

嗣洋上  3/11/104 於聖地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