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4 自畫像之一 眼睛

2014-14 自畫像之一 眼睛

哥兒姊妹吉祥:

早上起來突然對自己感到興趣了? 彷彿從心底到外貌都有些許陌生?

六十五歲半的我到底變得怎麼樣了呢? 西諺說: [四十歲以後的容貌要自己負責.]

年輕(高中)時候的理解是勸說新進入社會的年輕人, 不要無所不用其極, 所經營過的用心, 都會在性格上留下痕跡, 久而久之就會改變成自己的面貌: 有尖酸刻薄的臉, 有腦滿腸肥的臉, 有戒慎恐懼的臉, 有唯唯諾諾的臉, 有陰森冷酷的臉, 有狡猾算計的臉, 有充滿懷疑的臉, 有玩世不恭的臉,有可憐兮兮的臉, 有天真無辜的臉, 有飽經風霜的臉,有毫無表情的臉,有精明世故的臉,有聰明幹練的臉, 有嚴肅認真的臉, 有冷靜威嚴的臉, 有溫暖和煦的臉,有純樸憨厚的臉,有熱忱洋溢的臉, 有陽光自信的臉,有幽默風趣的臉…,我好像是在搜羅武俠小說上的素描技巧?

不過六十五歲以後的經驗告訴我, 世界上的人種雖多, 但是臉上的表情與長相卻不出幾個類型,不管膚色如何,相似的臉形看起來就像似曾相識, 甚至是一家人出來的模樣也不算怪, 這是讓我感到很有趣的現象,在此獨家與您分享, 日後你也可以用這個角度去度人,一定也會感受到無窮樂趣喔!

然最近知曉還有一種臉型讓我印象深刻, 那就是 [垮下來的臉].

六月十二日, 小學級任劉老師八十歲過世後兩天的中午,同學阿亮從 [首烏] 打電話來岳母家, 說是失聯了五十年的小學同學海生, 返鄉來為永發老師上香, 請我過去餐廳共敘.家裡豐盛的午餐有豬腳與客家湯圓,是為剛做第三個孩子媽媽的姪女雅蘭慶祝的, 因此再急的事,也不能飯沒吃完就離開的.

匆匆用餐後趕到首烏, 哈哈! 海生和五十年前長得稍微不一樣了, 少了臭乳味的圓潤娃娃臉? 換了一張成熟世故又自信的瘦臉頰, 看起來很有幾分像那位第42屆金鐘男配角得獎人張嘉年(太保)先生? (按: 一個月來都想不真切, 直到提筆時,翻了半小時的Google才找到的答案, 只因為當年的新聞局長謝志偉, 把獎錯頒給了張國柱, 之後看過太保先生的幾齣戲, 都演得傳神, 所以才印象深, 哈哈!) 個兒仍高出我半個頭, 風趣老練, 誠懇依舊,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昔日的模樣, 只略感陌生? 真是讓我有說不出的高興啊!

剛從司法單位退下來, 住新店的海生與兒時鄰居明青同學聯繫不曾斷.幾個月前母親過世回來故鄉兄長家奔喪, 並未通知同學們. 這天也是徵得明青的意見, 才拎了兩瓶金門高粱下來的. 先與阿亮,昌增,桂梅連絡上, 一齊去梅山東街老師靈前上香,之後大隊人馬才來到餐廳敘舊, 把母殯未滿百日的合田也拉了過來.

半個世紀沒見面的老同學, 真是分外親切, 說不完的話,抱了又抱的身子, 握了又握的手啊! 延綿不斷的感情, 片片斷斷的回憶呀! 誰還管他高粱到底有多高哇? 只管眼前的杯子空了是否再續上啊!

今天不說當日老同學的暢敘了, 可是席間海生形容某某的講法, 倒是新奇得讓我在旁聽了內心一驚? 他說:[老哥哥啊! 你雖然一點都沒變, 但是看起來是垮了呀! 你看你的臉, 真的是垮了啊!]

我確實未曾聽過有人用這種說法來形容老友?  只在小說電視上看過 主人翁生氣不言語時 [把臉垮下來] 的表情,但是如何形容一幅健康 [垮下來] 的臉, 又可以精確切入得那麼嚇人的呢?

晨起沐浴, 腦海裡又無端浮現起武俠小說上的素描, 一幅清癯骨削的瘦臉,總是用來描寫閉關出世的武林老前輩,冷峻的顏面, 彷彿只緊緊地蒙上一層薄薄的皮肉, 如果眼神是精光內斂炯炯逼人? 那就是修練有成的得道之人.反之, 目光呆滯, 那看起來就是一張生病的臉. 深陷的眼眶, 稜角畢現的額頭與顴骨,尖削的下顎? 那恐怕就是一張海生嘴裡說的 [垮下來] 的臉吧? 這個觀察雖然是尖刻了些, 但是對久病後的描述, 正是絲絲入扣.兩三年來,在醫院裡, 實在是看過很多張, 健康垮下來後的面孔啊.

想起也是中學時候,在徵信新聞或聯合副刊看到南宮博寫的 [花信風]小說連載,撰的是空中小姐的故事.讓我記憶深的是, 四十出頭的男主角,在早粧的鏡子裡, 發現了自己頸部肌肉的鬆弛, 驚覺到青春不再的訊息? 而今鏡子裡的自己,法令紋的加深, 穿過了嘴角, 侵入了下巴? 或許正是 [臉將垮下來] 的徵兆吧!

連續幾天三十四度的高溫, 難得今日高樓有習習涼風.管他全球都為足球瘋狂, 几上剛買的 [成吉思汗], 讓人進入到十三世紀的亞歐大草原, 那種奇妙的史詩式文字與感覺, 把百年身後事, 變得輕微飄出思緒.眼睛所見, 恐怕要很久之後, 才能知道是真是假哩!

敬頌  健康快樂

嗣洋上 7/6/103 15:59 中壢書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