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28日 星期一

2016-33 分享我九十七歲的舅舅武山先生與九十五歲的舅媽




哥兒姊妹吉祥:

 
這個 (11) 月我三度拜訪住在埔心與四維新村為鄰的小舅舅和舅媽.

兩位分別是97 歲與95歲的長者. 身體還算是健朗, 尤其舅舅的頭腦還特別清晰,重要紀事的年月日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讓我憶起兒時的母親, 年節時買雞隻, 幾斤幾兩乘以單價, 小學四五年級的我, 都得筆算幾分鐘才能得出正確數字, 但是沒上過學的母親, 想都不用想就心算出雞的價錢來.  讓我驚訝的是, 舅舅腦子裡的年表是用天干地支排列的那種, 我完全投降, 想記下來都十分困難哩!  

 

我把拜訪小舅舅的情節記下來與哥兒姊妹們分享, 算是對這一個大時代的百年動盪, 留下些許鳳毛麟爪般的記憶吧!

 

11/5  拜謁我九十七歲的舅舅武山先生與九十五歲的舅媽時在臉書寫下: 

[上引] 搖搖搖, 搖到外婆橋. 外婆住在一百多年前的楊新路上, 下彭屋的隘口寮. 育有四男兩女, 如今尚碩果僅存小舅舅一人今年 97. 身體康泰, 思路清明, 言語依然悲天憫人, 關懷晚輩. 三年前白內障手術後, 如今尚能看報不須戴眼鏡. 反倒是一向健朗, 認命 95歲的小舅媽, 自從兩年多前跌倒, 大腿骨折住院幾個月後, 就開始逐漸流失記憶庫. 今日午後我心血來潮, 下了埔心火車站, 走路去永美路445 巷弄裡拜訪. 舅媽硬是記不得我, 把一旁引介我的小舅, 給急得甚麼似的. 幸好昨天我在楊梅老市場, 已經向小舅的么兒阿光打探清楚兩位老人家的身體狀況. 我運用健朗的聲調清晰地說沒關係, 只要舅媽起居如常, 語言清楚, 忘記了些許腦袋裡, 抽屜角落的點點滴滴, 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 千萬別要感到懊惱喔.

 

當舅媽問小舅說我是誰時, 小舅設法想努力地從媽媽, 他們敬愛的吋妹小姊姊說起, 可是舅媽就是想不起來了? 我又試著從家裡的兄弟姊妹, 以及舅舅家的表兄弟姊妹談起, 還從他們的老家水美, 我們的老家楊梅到中壢繞了好幾圈, 舅媽才好像記起來些許蛛絲馬跡? 也才跟得上說話的內容與速度. 不再思緒飛揚, 對不上話來.  

 

我是老么, 好像天生就能夠與長輩們熱絡順暢地說說笑笑, 儘管舅媽仍記不清楚我是誰? 可是卻很信任我, 能夠很客氣地與我談古說今. 還時不時地對我說聲抱歉, 指著頭說自己的記憶壞掉了. 淚光中, 我又看到了昔日樂觀認命卻自信的舅媽. 民國前五年出生的母親, 在七十三歲時就辭世了, 而今日午後, 說話口氣像極了媽媽的舅舅, 也一再地讓我感受到, 仿佛回到了母親溫馨的懷抱中.

 

舅媽雖然起居都還正常, 說話機能也很好, 可是頻尿的問題, 一直打斷我們三人的交談. 當我們活絡起來, 拍完幾張照後, 也許他老人家覺得放鬆了, 就每幾分就要印尼來的阿弟, 幫她坐上輔助椅解手. 當我走到門外去, 等舅媽解手完, 再進去客廳時, 舅媽又問我是誰了. 事後阿弟輕聲地告訴我說, 除了健忘之外, 從早到晚, 不停地想要解手, 把老人家折磨得非常厲害. 舅舅也說舅媽不肯包衛生巾, 所以只好讓她自己苦自己了.  當舅媽又請阿弟幫忙解手時, 我告辭出來了.

  

面對著轉眼間就是百歲人瑞的舅舅與舅媽, 我只能引用 [請活到一百二十歲] 的祝福, 祈禱兩位老人家的天倫之樂, 天長地久, 長長久久[下引]
 

11/12  第二度造訪小舅家後, 我在寫給哥兒姊妹們 [2016-30  走訪楊梅初中黃厚源老師夫婦與小舅媽] 的信裡, 草草地提到一下下:

 

[上引]… 我們都有說不完的話, 只是我告訴師母, 還要走路去四維新村探望九十七歲的舅舅與九十五歲的舅媽. 黃老師這時好像習慣了我的聲音? 沒有透過筆也 [] 到我要去拜訪年長的舅舅和舅媽, 豎著大拇指與我說拜拜.

: 走到永美路 445巷的舅舅家, 舅媽與小兒子阿光在客廳裡說著體己話, 舅舅剛洗完身子上樓小憩. 舅媽已經比較認得我了, 我們說著說著, 直到她老人家又想起要解手了才告辭, 下星期我會再來喔!

[下引]

 

(11/28) 天上午是風和日麗, 下午天邊擠著凌亂的烏雲, 我還是決定第三度前往埔心永美路445178弄拜訪小舅夫婦. 很幸運地兩位老人家都在屋裡, 舅舅穿著齊整, 好像正準備出門, 看我突然推門進屋來, 很是驚喜! 他說三點才要去看皮膚科醫師, 舅媽由阿娣幫忙, 正在洗澡. 我在文化路邊, 買來讓我垂涎已久的紅豆餅, 看看舅舅只剩兩顆門牙, 上下各一, 不知道方便吃否?

 

上回來時舅舅午睡, 這回我一坐下,  就掏出貿協每年都贈送, 只比 htc 野火手機大上一點點的黑色塑料皮記事本, 老人家就彷佛深知我來意, 小溪急湍般地一問一答, 甚至打斷我的問題, 繞道更重要的情節, 把他老人家記憶深處的百年家族大事, 依著年表, 川流不息地傳承給我. 重要的地方還一再點醒我, 先別急著寫下來, 不要讓耳朵給聽不真切嘍!

 

我可以感覺到, 舅舅對孩子們並不想了解家庭的歷史有些心急, 當倆人坐下來之後, 我剛開口問起舅舅家四兄弟中大哥的名字時, 舅舅就認定並選中了我, 做為這一段家族史的紀錄者. 看著我龍飛鳳舞或者是鬼畫符般地在小本子上揮舞著, 老人家也偶爾拉了我一下, 說不是那樣不是那樣順便理一理他的思緒, 也因為彭家的這一段歷史, 對我幾乎是陌生的, 所以一個小時的對話, 儘管豐富得超出我記錄的能力, 其中的稍顯凌亂, 也可以透露出, 老人家的心境. 無論如何, 對我來說, 這是一段珍貴的史實, 請哥兒姊妹們, 也耐心聽聽好嗎?

 

(105) 年九十七歲的小舅, 算起來是民國八年出生的. 十九歲娶楊梅高山下沈家的十七歲女兒為妻, 沈家是家祖母黃氏的佃農. ( : 我第一問是大舅的名字, 小舅的故事卻是從舅媽展開來?)

 

外公彭阿早公, 於民國三十五年辭世, 享壽七十一, 那年小舅27. 推算起來外公是民國前36年出生的, 比家祖母小六歲. 外婆陳氏順妹則是民國前 33 年出生的, 小外公三歲. 外婆於民國55年仙逝, 享年八十八, 當年小舅46.

 

外曾祖父是新屋北勢草蓆王的小地主, 擁有三十六甲地, 請七個長年工在家幫忙農作. 育有四子, 阿早公是長子, 可惜青少年時即與父親意見相左, 很早就離家到上陰影窩的玻璃廠附近, 自力以紅土稻草夯磚蓋草房居, 自謀生活, 住了七年. 么弟也因為不喜歡農耕生活, 早早就離家到玻璃社 (南投水里) 去營生. 家裡由外公二弟, 三弟操持. 可惜兩位不善理家, 也識人不明, 上下欺瞞, 每年收成都入不敷出, 逐年幾乎把田產給敗光.

 

小舅十一歲時, 外曾祖父已經癱瘓在床, 阿早公返回負載累累的老家, 照顧老父. 三年後終老仙鄉, 當時應是民國二十二年, 小舅十四歲. 舅舅說記得當年窮困得只買得起九元錢的棺木, 簡陋得連縫都還透得進柩槽裡頭去, 想起來真是心疼. 處理完父親後事, 外公變賣田產, 最後只剩下五分地的資材, 遂與族人合力舉家遷到楊梅水尾隘口寮, 南圳灌溉區的下彭屋定居.

 

外公有一位么妹嫁到新屋范姜家, 這我從小就記得, 但今天才第一次知曉, 我們一直稱呼的阿仁姑婆, 原來是外公的妹妹. 從小我們就一直都和新屋的范姜家往來十分親密.

 

外婆育有四男二女, 長男義昌(民國前九年生), 長女日妹 (民國前七年生), 次女新妹 (家母是也, 民國前五年生), 次男義成 (民國前一年生), 三男水秀 (民國三年生), 么男武山小舅是也. (: 外公是文字輩, 我們楊梅初中的文銑老師, 是和我外公同輩份, 我要稱呼叔公; 四個兒子只有小舅是依從輩分取名, 但是我們初中同學武雄, 不是同宗, 所以不必以甥舅稱呼. 哈哈! 天上的武雄哥, 你也早已經知道的啦!)

 

小舅突然想起說, 外婆還生有三個未及成年就夭逝的女兒, 其中一位從小就許配給楊梅街上的許建富叔, 可惜未及長就病故. 難怪我們袁家孩子, 從小就與許家的相熟, 除了是小學同學之外, 原來還有這層親戚關係哩, 像極了我大嫂家的姑丈. (: 請上網去看我的前兩封信)

 

話說外公舉家遷來今日楊新路下彭屋定居時, 只有五分地, 但是家裡食指浩繁, 必須靠租別人家的田來耕種, 才能勉強持家度日. 所以大的兩位舅舅, 也很早就離開家到中南部去為自己的命運打拼. 大舅很老才孤苦伶仃地回家終老 (: 我是上回聽小舅的阿光表弟說的),  二舅在民國五十年之前, 就舉家回到水美國民小學邊上, 自己蓋房子定居, 那時我們還在讀五六年級時, 有一位校工阿文表哥就是二舅的第三個孩子. 長得和歌手黃品源十分像 (: 舅舅家都有鷹勾鼻). 

 

小舅說三哥從小就聰明絕頂, 但是交到壞朋友, 整天遊手好閒, 想空想缺想賺錢, 就是不肯安安份份的種地, 是家裡的頭疼人物. 幸好幾個孩子長大後都很爭氣, 如今各個都有很好的事業. 讓二舅在天上都可以笑不攏嘴啦!

 

三點整, 阿光表弟從屋外開車回來, 要載父親去楊梅看診, 我決定留下來陪完全不記得我的舅媽繼續聊天, 但是老人家一直關心剛才出門去的先生和孩子,  根本沒有心情同陌生人 [胡說八道], 不知不覺心理壓力就上來了, 開始不斷地的要求阿娣陪她上廁所. 我只好暫時告辭.

 

從四維新村巷弄裡, 通往埔心火車站的路上, 我心緒像翻江倒海般地澎湃著, 這是甚麼樣的一個戰爭世紀啊? 從清朝到日據到民國, 廟堂上翻雲覆雨, 升斗小民也給折騰得不知今夕何夕? 這是時也, 命也?

人哪! 真是愚蠢的生物啊!

 

敬頌 健康快樂

嗣洋上  11/28/105 20:30 中壢書窗

Ps:

今天沒拍到, 就用第一次的三人合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