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 溼冷傍晚的一道閃電

 

2021-12  溼冷傍晚的一道閃電

 

楔子：

 

十一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晨 8:03 A21 站的 地下月台上，左手邊的直達車剛進站。

到中壢來的旅客只剩稀稀落落的。

 

我緩步上車找到右側四人座的卡位，選右下角坐下。

上星期三也是搭同班機場捷運，選右上角，

對面是去新北工業園區上班的女孩。

 

北上右側窗是向陽的，很曬又刺眼。

因為可以看到運動公園美景，我喜歡。

今日是陰天，應該是更舒服的。

 

這班直達車是 8:14 往台北。

對面月台 8:05 北上的普通車即將駛出。

 

星期三是我排作息，要去東門陪九十六歲大嫂聊天的日子。

上星期六的午後，大嫂在十分鐘內打了三個電話給我。

 

第一通我從客廳看電視。猶疑中趕去書房時，已經掛斷。

稍後幾十秒第二通電話響起，是大嫂。

 

［ 怎⋯怎麼這麼久沒上來呢？］

 

這句開場白，是幾年來，大嫂的慣用語。

 

［哈哈哈！阿嫂啊！ 我星期三才來的，不記得了啊？］

［哦！嘿（是）呦！我有記下來喔！我來查看看⋯］

 

［放假日，孫子們不在家嗎？］

 

問了我才後悔，長孫在台北上學，小的二個在関西外婆家。

星期假日是既定返娘家 ，讓孩子們團聚的時間。

難免又讓老母親獨守屋冷。

這是老小倆難全啊？

 

［那有在家？現下屋簷下只我一人，好寂寞你知道嗎？］

［好啦！好啦！星期三我會上來東門喔！］

 

大嫂接着就問二姊好嗎？

療養中的和美好嗎？

多年前癌症手術後的枚秀好嗎？

正在口腔癌化療後的德耀好嗎？

一個個點名。

 

我也一個個回答，半敷衍着。

這是我與大嫂電話中，或見面時的日常。

 

掛斷電話幾分鐘後，又響起來？

 

有奌意外的，又是大嫂的聲音。

她幾個字搶着說出口，又似吞吞吐吐的說不清楚？

 

［ 我想試試電話有沒有壞⋯打給朋友⋯又打給你了…］

［ 沒關係，沒關係啦！隨時都可以打來，三更半夜也不怕…哈哈！哈！］

［ 電話沒壞⋯最近好嗎？…哦！哦！哦！頭下才講過了…。］

［ 阿嫂 一！不驚！不使驚！我幾天就上來了⋯⋯］

［ 不是哪 一！好好好！…天氣涼了，要着衫喔⋯⋯］

 

大哥辭世後，十年來我一直無法參透？

為什麼一個長者會怕孤獨？

為什麼有人會沒有學會一項，可以打發時間的嗜好？

 

直到昨天下午，我才略為找到解答的一線曙光？

 

昨天星期二是返鄉探望岳母的日子。

內弟外孫女小鳳凰一年級下課後，回外婆家午餐。

看到姑爺我在家非常高興。

 

先是爬上外曾祖的太師椅，蹦上蹦下。

又捉弄假裝伏在小几上午休的 Aya 姐姐。

接着在客廳裡學蛙跳。

 

她的頭髮特別濃厚，上上下下，側面紥起馬尾，

煞是稚趣好看。彷彿永遠不會累？

 

姑婆問她吃飯了嗎？

才急匆匆地躦進外婆廚房，

扒一口飯，又跑來阿太客廳。

 

來來回回幾次，終於說吃完了。

拉着我的手，說要告訴我一個小秘密。

直到她外婆的廚房，才指着自助餐盤裡，

剩下的蔬菜說：

 

［請幫我吃…］

 

我大笑出聲，掙開她的小手。

故做認真的拒絕說：

 

［ 姑爺不敢吃你的口水，我們去請 Aya 姐姐好嗎？]

 

她知道不可行，似乎也不是真的怕外婆駡不吃蔬菜。

 

拉着我的手，到玩具大紙箱前。

要我選一個球一起玩。

我很配合地抓起來一個小玉西瓜大的小籃球。

我們又回到岳母的客廳來。

 

先是隔着電視機前的長茶几傳球。

 

我很小心地投給她三次，居然就開始接中了！

想起七八月間在加州河濱市，老爺的屋裡，

和小湯圓孫兒玩時。他是很多次後才接得中網球的。

他倆都是一年級，小湯圓是學前班 K 。

 

可見這個女娃兒天份高，

雖然我壓根兒就沒想過，

她其實已經很會玩球了？

 

傳了五六個來回後，小娃兒竟然演出失控？

有意無意地往天花板丟球。

 

客廳裡有水晶吊燈，是會讓我擔心的。

於是立刻建議改變遊戲地點。

 

 

岳父親手建造的這棟九層樓，建地超過一百五十坪。

頂樓二層規劃成前後相通，四個單位的樓中樓。

三個兒子各住一棟，午餐晚餐共進。

前後楝的走道有十五米長，正好可以和孩子玩球。

 

我和小鳳凰先改在客廳與廚房的走道上投球。

沒有投幾球後又狀況連連。

小娃兒總想用身體、胸、頭…不同部位來接球。

球四處亂蹦，防礙到阿太看電視的心情。

 

不得不又轉換球埸，來到前後棟的通道上。

 

先是投了五六個來回。小娃兒又出花招了。

貼滿紀念照的白牆、透明玻璃的紗窗、天花板⋯⋯

她都想要試試，看看挺著小肚子的姑爺是否都接得到？

 

又七八個來回後，小傢伙卻意外地改用腳接球了？

只見她雙膝微蹲，做勢夾球，球滑落到穿着卡通短襪腳邊。

她居然能夠靈巧的盤球，然後轉身向客廳，廚房。

用左右腳輪番帶球？移動七八米都還平穏。

 

 

哈哈！原來小鳳凰會玩足球？

我們都知道讀五年級的姊姊是足球校隊。

沒想到小娃兒也偷學到許多招術。

 

她知道射門的規矩，球門守護得險象環生。

她卻歡喜得手忙腳亂，不得不脫下厚棉毛衫。

我有二三次讓球通過足掌空隙，小娃兒樂極了。

這簡單的球戱 ，讓爺倆快樂得十分二十分鐘。

 

我說累得要休息陪阿太看電視。

儘管岳母從早到晚都看連續劇，

但若干情節跳得太快，還是得有人補白才行。

 

小鳯凰趴在我旁邊，歪曲著身體，抽出功課來做。

她的功文數學巳經心算幾級，功課太簡單了。

但是國語注音倒是粗心大意。

老是給老師叮嚀著。

 

一年級的書包，也裝著不少東西。

還有 Aya 姐姐送她的併圖貼紙，

我幾乎都不會玩，所以沒法子陪。

她的畫筆盒也是琳瑯滿目的，

姑爺我仍然插不上手。

 

二點過後，岳母從閉目養神中完成二次震動健身機。

到了我們倆要離開的時候。

 

日英正在穿著外套，收大合水壺、手提包 。

我也起身，收起茶几上的手機、口罩。

 

小鳳凰驚覺地離開 Aya 姐姐，擠身過來。

 

［ 你要走嘍？]

［ 是呀！姑婆要回去了，我搭她的車⋯］

［ 你不要走啦⋯⋯］

 

 

小娃兒拉着我左手不肯放

 

［ 姑婆的車要開了，沒坐上就不能回家了啊！］

 

她兩手抓緊我的手和衣擺，都賴在地板上了。

Aya 姐姐趕緊過來，說還有好玩的要給她。

三點過後，姊姊就即將下課回家了。

才一個小時多一些，小娃兒就按耐不著嗎？

這是小鳳凰的第一次脫稿演出，著實嚇到我了？

 

家裡長輩都會不經意的説：

 

［ 老人呈（現）細仔（狀）。］

 

難不成這就是大嫂十年來害怕的孤寂嗎？

 

小孩的心性是怎樣的呢？

 

五分鐘熱度，健忘卻又記恨？計較又嫉妒？

資深國民也是這樣的嗎？

 

哈哈！我終於好像學到了什麼？

一道閃電般的靈光掠過心頭。

 

［ 溼冷傍晚的一道閃電 ］

 

昨（11/23）天傍晚，剛在書窗旁看完一集［東京愛情故事］。

那是號稱三十年前的經典，我一直有耳聞，卻不曾想找來看。

最近客家電視改成客語即將播出的廣告，引發我的欲念。

 

十七吋的筆記型電腦螢幕上，意外出現一道匚形的閃光？

先是淡淡的，我以為是眼花？

再一二秒，又出現閃光！

 

我趕緊望向左側，二十層樓外遠近的昏暗天空舆街燈。

仍然有淡淡鬼影般的閃光，以為是視覺暫留？

 

眼睛再度回到電腦螢幕上，

閃光變得更清晰明亮的階狀梯形。

我大為驚駭！

 

［ 難道是青光眼嗎？］時間是5:50。

 

 

立刻離開書房，衝遁盥洗室。

那裡是家裡最安靜的中心角落。

地震搖晃利害時，也會閃進來。

 

先是在燈光下，看看穿衣鏡，仍然有閃光？

関上燈後，仍然有亮亮的殘影。

我開始邊更衣準備外出，並請正準備進餐的妻，

説隨時準備開車去楊梅。

三年前最後一次眼科門診是在博愛。

前二天也有因為針眼症狀，查過大成路上的二家眼科。

 

日英果然驚嚇到臉都變色。

 

［你看不到了嗎？⋯］

［叫你不要熬夜看連續劇了⋯］

 

我腦袋一直在長庾、天成醫院還是楊梅在打轉？

日英冷靜下來説叫計程車！

她怕認不得路。

 

匆匆備妥証件和錢，日英突然喊出：［ 大學眼科］

 

五六年前妻在那給林醫師開白內障。

我也從那陪診時，看到若干眼睛的保健知識。

怎麼會沒有想到呢？

 

從樓下新生路步行過去，十二分鐘就可以抵達。

 

這段路我三年前幾乎設定為晚餐後的散步路線。

繞過火車站，從元化路回來，大約四十五分鐘。

可是這回剖過 Sogo 百貸對門後，竟然在延平路上迷路？

問了二位同學後，才走對了中山路來。

 

六點三十分。

 

我已經完成體溫量測、消毒、刷健保卡後，報明住處，實名登錄。

匆匆離家忘了帶手機。診所非常體貼病人。

 

候診大廳已經坐滿三排長掎。我是三十一號。

 

記得瞳孔放大手續，需要靜待四十分鐘到一個鐘頭。

 

我的閃光現象已經完全消失，此刻已是驚魂甫定，

踏實心安。還對半個小時來的自己，忍悛不止。

好一個心浮氣燥的小老頭呀？

 

還時不時自比是與孔夫子同壽的肖鼠之輩啊！

 

其實也沒太多時間可自我嘲諷。

幾位護士小姐動作嫻熟伶俐。

才坐下來就唱到名了。

 

問明求診症狀，雙手不停操作檢測儀器，

前後左右上下微調的下達指令。

熟悉的小綠人，出現過幾次後，視力眼壓都搞定。

 

囑咐我在護理台正面牆下的那排坐下，

熟練地點上瞳孔放大藥剤。

讓我進入閉目冥想的修練模式。

 

展開四十分鐘的心猿意馬、天馬行空⋯

四維八方、野馬塵埃。

三十三天外，逍遙自在。

我甚至忘記了，為何來到大學眼科 ？哈哈！

 

說也奇怪？自從跨進診所後，連醫生的面都尚未見到。

不久前的惶恐失措已經拋出九霄雲外？

心裡只想著待會兒門診時，要搶先說明的三件事：

 

其一，三年前在博愛眼科，陳女醫師研判是黃斑病變。

建議到長庾做顯影攝影，定位受傷部位。

但她叮嚀顯影剤可能的副作用，

所以一直未去長庚醫院。

 

其二，月來追劇，長期過了午夜才就寢。

自已強烈意識到，眼睛過度疲勞的惡夢。

 

其三，傍晚五點五十分的霹靂閃電⋯

持續了幾秒或是十幾秒？當時著實嚇到了。

但是穿著完，走出家門至此刻，都未曾再現。

 

這番説詞，方才已經在護士面前彩排過。

 

在等候曈孔放大的過程裡：

 

來往病患已經排到八十幾號了。

有三四歲的娃娃，有九十幾歲的資深國民。

高中大學的女生居多。矯正視力的不少。

年長的多半是白內障困擾。

像我疑是視網膜出問題的，

似以中年男子為多。

 

我的瞳孔放大較緩慢，三年前滴了三次才勉強進去看診。

今晚本有長期抗戰的打算，沒想到二次滴完就 OK？

 

年輕的葉醫師略略耐心聴完我的開場白。

又收下我對青光眼的嚴重擔憂。

就囑我靠近儀器，再次演練小綠人。

雖說動作和護士的相似，或許檢視的項目不同吧？

 

接着讓我站起來，左手扶著桌邊。

他用左手舉著一把強光手電筒…

讓我單隻眼睛，上下左右及四十五度角，

八個方位追蹤他的右手掌。

醫生戴著厚眼鏡，仔細觀查：應該是視網膜上的東東？

 

在示意我回到坐椅之前，我輕快的說，

這八個角度的眼球運動，我天天都做喔！

 

沒想到護士和醫師齊聲說：

 

［ 不可以天天做喔！］

 

我怔了一下下？網路及電視健康節目都教人做啊？

兩位都沒有理會我未及說出來的疑團。

因為外面還有候診患者，二位醫王都抓緊時間。

醫師為我略為整理出幾個重點：

 

其一，視網膜並未觀察到異常症狀。黃斑病變也不明顯。

 

其二，水晶體有百分之二十的白內障。目前矯正視力尚有 0,8 。

等到 0.5 就會嚴重影響生活。必須安排手術。

二個月後複診時，再評估一下。

 

其三，今天的閃光很可能是玻璃體老化，

肌肉轉動時產生的磨擦。目前並無明顯顧慮。

等下次出現時，再行評估。

 

這樣似乎就徹底解除我的恐懼和疑慮了？

 

開二瓶眼藥水，一瓶緩和白內障，使用前須搖幌均勻。

另一瓶處理肌肉問題，兩瓶相隔五分鐘，一天四次。

 

幾年來我陸續自學研習得眼睛的知識，摘要如下⋯⋯

 

［ 挿播 ］

本以為對眼睛夠瞭解，想妄自尊大為哥兒姊妹導覽。

打開谷歌後，才認清所知僅皮毛爾，仍請自行上網吧！

［ 插播畢 ］

 

後記：

 

這封原是牛年十一月份的問候信。

只因為月初時，想寫兒時故鄕的片段回憶。

直到眼睛出了狀況，才改變方向。

 

然而十一月是多事之秋。

先是半個多世紀前，楊梅初中時代的二位學長相繼病逝。

接著傳來東吳大學經濟系班長義鵬腦疾嚴峻的消息。

加上九十六歲大嫂腰間盤疲勞性骨折，起居惟艱。

直到十二月的第二個星期仍無法完稿。

 

昨天是本月第三週的開始，

上個星期在下的驗血報告顕示：

 

其一，尿酸飈高到嚇人的 9.3

 

其二，第一次檢驗的前列腺 PSA 6.7 也超過 5.0

 

於是網上同學們又是熱烈迴響，分享諸多珍貴經驗。

這封信就當作十一月十二月的雙月刊吧！哈哈！

 

年終歲末，佳節團圓，本就是屬於歡樂時光。

 

謹祝福   哥兒姊妺們閤府

 

健康、幸福、快樂。

 

嗣洋 敬上 2021/12/14 傍晚  中壢書窗